
《致海东叔的半篇祭文》
今天的天都是灰暗的
我全身肃装
下班回家的地铁也开得特别慢
好像在隧道里怎么走都走不完
耳边响起悠扬而凄苦的口琴声
任曲子如何宛转,也难挡我心情跌宕
这篇祭文,致以一位新故的长者
他是把我看着长大的海东叔
今年因不幸罹患胰腺癌并发脑梗
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他
终于在前日晚撒手人寰与我们永别
值此悲痛时刻,我将与他的过往和思念娓娓道来:
您一直很和善
年龄也与我爸相仿
在我记事起,或多或少有您的影子
不说您与我爸是否有过命的交情
至少我跟您儿子,我的发小是一起长起来的
发小有段时间,因为家住得远需要您接送
放学的等待时间会在我们家学习
一张书桌前,永远是三心二意的我和专心致志的他
那时候五点到五点半的时间是很长的
斜下的阳光打在两具影子上
即使没有说话,也能觉得温暖
其实我也有许多时候去到您的家里
经常一去就是一天…
小学毕业时,犹记得那天特别喧闹
在我查到了录取结果后,也准备帮发小查询
希望我们能一起到同一所中学
怎知发小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
随即打电话过去,等您接起来了解情况后,让我们边听边打
结果您脱口而出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个满足的午后
最后我和发小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而且那时候我已清晰感觉到
我与他注定是差着一段距离
一句真话,您的两个儿子确实优秀
那几年间直至今日,我们家也会在饭桌谈起…
写到这里时,我很想要努力记住刚刚回忆起来的画面
因为我担心这个段落之后,它就慢慢褪色模糊掉了
此刻真的希望您还在这个世界上
对您的回忆,本应还有许多
我想慢慢讲,但是强掩沉痛终使我闪回错乱
在过往与现实中肆意交叠
我时而看见到您的音容笑貌
时而被车厢内的乱流冲撞打断
而那本就不争气的眼泪
在眼眶中堆满了,转累了,滴落下来
打在了不让陌生人看到我哭丧的脸的口罩上
一阵平复后,我终于又想起最后的几次交集
2018年,我们参加了您的新房入伙宴会
在我印象中您一直都有大房子住
所以我为您的收获由衷感到喜悦
幸得发小现场传授酒经
不会喝酒的我也跟着学起来
那么结局就是我和发小撑过了您的宴会
但没有撑到各回各家
我们都醉得躺倒,呼吸急促,头晕目眩
我也是酒醒之后才知道发小醉得不轻
是很惊险,但也是真的开心…
再然后,就是我刚结婚一年
那年春节去您家拜年,我借着自己已经成家的理由
硬塞给发小新年红包
还对您煞有介事地说着结婚的人必须包红包之类的话
当时整个大厅只有笑声,我知道您们这些父辈笑的意义
的确,在您的见证下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只一声,我就明白又一盏走马灯在我面前破碎掉了
所剩的回忆越来越少了
去年您还抱过我的女儿
她现在已经会说话会叫人了
我真的想过,要是您没有走得那么突然
“叔公”两个字我一定要教会她
可是,这个愿望还未开始,就已经消散了
慌乱之下我想起了什么
马上翻找着手机里仅存的那些定格
企图再看您一眼
可是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那些离你远去慢慢淡出的人们
肯定是没有为你留下任何一张照片的
甚至连这个机会都不存在…
我出站了
眼角的泪痕伴着冷风匿了踪迹
突然飘着小雨,打着响雷
似是老天也在悲叹命运的不公
让一个年过半百还没抱上孙子的人就这么突然离去
怎敢说这不是在作弄人间…
继续强忍着眼泪
电动车上的雨水怎么也抹不干
我急躁不起来,任它一点一滴继续落着
似乎要把我仅剩的回忆打得稀碎,失去色泽
而今说再多也无法挽回
我痛惜您的作古,也为发小深感同情
那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我理应去送您一程
但我也有不得已的原因无法前去吊唁
望您宽恕我的苦心。
于发小而言,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对我来说,是寻而不觉,觅而不及,怀而不在,念而不得,一别再无归,唯有泪潸然。
此生再无海东叔
您长眠,我们常念。
愿极乐世界再没有病痛的侵扰和折磨。
——来自被您看着长大的立山
2024年4月20日 00:54
